《易‧损卦》云:「君子以惩忿窒欲。」
译文:《易经‧损卦》说:「君子自己抑制愤怒,控制情欲。」
《论语》:「孔子曰:小不忍,则乱大谋。」
译文:《论语》孔子说:「小的事情不忍让,就会破坏大的计划。」
又曰:君子无所争。
译文:孔子又说:「君子不想与人争什麼。」
戒子路曰:「齿刚则折,舌柔则存。柔必胜刚,弱必胜强。好斗必伤,好勇必亡。百行之本,忍之为上。」
译文:孔子告诫子路说:「牙齿刚硬就容易折断,舌头柔软才能完好保存。柔一定能胜过刚,弱小最终能战胜强大。好斗一定会受到伤害,好勇一定会导致灭亡。百行的根本是忍让为先。」
又曰:「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。」
译文:老子又说:「至高的品德像水一样,善利於万物而不争斗。」
又曰:「天道不争而善胜,不言而善应。」
译文:老子又说:「符合自然规律的事物,虽然不与别物相争,却能取胜;虽然不说话,却善於应答。」
范纯仁尝曰:「我平生所学,唯得忠恕二字,一生用不尽,以至立朝事君,接待僚友,亲睦宗族,未尝须臾离此也。」 又戒子弟曰:「人虽至愚,责人则明;虽有聪明,恕己则昏。尔曹但常以责人之心责己,恕己之心恕人。不患不到圣贤地位也。」
译文:范纯仁曾说:「我一生学习,所得到的只有忠、恕二字,这两个字一生也用不完,以至於在朝做官侍奉君王,接待同事和朋友,与亲戚宗族的人和睦相处,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这两个字。」又告诫子弟说:「一个人即使最笨,他在指责别人时总是很聪明;一个人即使最聪明,宽恕自己时总是显得很糊涂。你们应当用指责别人的心情来指责自己,用宽恕自己的心情来宽恕别人。这样,不怕不具有圣贤的地位。」
吕正献公著,平生未尝较曲直;闻谤,未尝辨也。少时书於座右曰:「不善加己,直为受之。」盖其初自惩艾也如此。
译文:吕公著一生从来不与人计较是非曲直,听到别人诽谤他,也从不申辩。年少时写了一副这样的座右铭:「别人对你做了不好的事,你只管承受下来。」他当初警励自己是如此严厉。
韩魏公器量过人,性浑厚,不为畦畛峭堑。功盖天下,位冠人臣,不见其喜;任莫大之责,蹈不测之祸,身危於累卵,不见其懮。怡然有常,未尝为事物迁动,平生无伪饰其语言。其行事,进,立於朝与士大夫语;退,息於室与家人言,一出於诚。人或从公数十年,记公言行,相与反复考究,表里皆合,无一不相符。
译文:韩琦度量过人,性情浑厚纯朴,从不崖岸自高,与人过不去。他功盖天下,位居大臣之首,但没见他高兴;担负巨大的责任,濒临难以预料的祸事,生命面临危险的边缘,也从未见他懮愁。怡然自乐,从来没有因为事物而迁动,一生说话毫不伪饰。他做事为人,上朝以后站著与其他官员说话,回来以后,休息时与家里人说话,都是出於诚心。有一个跟他几十年的人,记下了他的言行,反复对照,其言行一致,没有不相应的地方。
韩魏公因谕君子小人之际,皆应以诚待之。但知其为小人,则浅与之接耳。凡人之於小人欺己处,觉必露其明以破之,公独不然。明足以照小人之欺,然每受之,未尝形色也。
译文:韩琦说,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,都应当以诚相待。只要知道他是小人,与他交往浅一点就行了。一般人遇到小人欺负自己的时候,察觉了就一定要揭露他,而韩琦却不是这样。他的贤明足可以认清小人的欺人行为,但是他每每遇到小人的欺负,却接受下来,从不形之於色。(韩琦是宋朝人,天资朴忠,识量英伟,与范仲淹在兵间,决大策,安社稷,人心归之,朝廷倚以为重。)
先生每与司马君实说话,不曾放过。如范尧夫,十件只争得三四件便已。先生曰:「君实只能受,尽人忤逆终无怒,便是好处。」
译文:先生与司马光说话,不曾放弃过自己的看法。而与范尧夫,十件事情中往往只争得其中的三、四件事便算了。先生说:「只是因为司马光能够忍受,即使别人顶撞,也始终不生气变脸,这便是好的地方。」
清河百姓乙普明兄弟,争田积年不断。太守苏琼谕之曰「天下难得者,兄弟;易求者,田地。假令得田地,失兄弟心如何?」普明兄弟叩头乞外更思,分异十年,遂还同往。
译文:清河老百姓乙普明兄弟两人,为一块田地相争了多年。太守苏琼教导他们说「普天之下,难得的是兄弟,而容易得到的是田地。如果你得到田地,却失去了兄弟的情义,又有什麼意思呢?」普明兄弟两人叩头,请求去外面想一想,这样分开了十年的两位兄弟一同回家了。
吕正献公自少讲学,明以治心养性为本,寡嗜欲,薄滋味,无疾言,无剧色,无窘步,无惰容,笑俚近之语,未尝出诸口。於世利纷华、声伎游宴以至於博弈奇玩,淡然无所好。
译文:吕蒙正少年时期讲求学问,明晓人应当以修身养性为根本,清净寡欲,没有严厉的语言,没有愤怒的脸色,没有慌张的脚步,没有疲倦的神情,笑话、粗俗的话不曾出之於口。对那些世俗的繁华、声色犬马、宴会乃至赌博、下棋等娱乐活动都看得很平淡而不去爱好。
温公曰:「国家公卿能导先法久而不衰者,唯故相李昉家,子孙数世至二百余口,犹同居共爨,田园邸舍收收及有官者俸禄,皆聚之一库,计口日给饷。婚姻丧葬,所费皆有常数,分命子弟掌其事。」
译文:司马光说:「国家的公卿官吏中,能够继承前辈的礼法,而长久昌盛不衰的,只有已故的丞相李昉家。李昉一家子孙几代,共二百余人,
至今仍住在一起,共同生活。田地、菜园中所收成的东西以及官人的俸禄,都集中放在一座仓库里,按人口计划开支每日的生活费用。婚丧嫁娶的开支都有规定的数额,由儿孙们分别掌管。」
范忠宣公亲族有子弟请教於公,公曰:「唯俭可以助廉,唯恕可以成德。」其人书於座隅,终身佩服。自平生自养无重肉,不择滋味粗粝。每退自公,易衣短褐,率以为常。自少至老,自小官至达官,终始如一。
译文:范纯仁亲属中有一位子弟,向他请教。他说:「只有俭朴可以助人廉洁,唯有宽恕忍让可以助人成就道德。」这位子弟将这句话写在自己的书桌旁,终身奉为格言。范纯仁自己,平生修身养性,对於饮食从不挑剔。从官府回来以后,立即换上粗布衣服,习以为常。从小到老,从小官到大官,始终如此。
王公存极宽厚,仪状伟然。平居恂恂,不为诡激之行;至有所守,确不可夺。议论平恕,无所向背。司马温公尝曰:「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,其王存乎?」自束鬓起家,以至大耋,历事五世而所持一心,屡更变故,而其守如一。
译文:王存为人极为宽容,外表伟岸。平时很诚实,没有偏激的行为。而他所坚持的事情,却从不让步。平时评论人事,中正平和,无所偏袒。司马光曾说:「万马奔腾中能够停下来立住脚的只有王存了。」从成年入仕,到老之将至,一生共侍奉过五代皇帝,忠贞不改。中间屡经变故,但是他却始终如一。
患难,即理也。随患难之中而为之计,何有不可?文王囚羑里而演「易」,若无羑里也;孔子围陈蔡而弦歌,若无陈蔡也。颜子箪食瓢饮而不改其乐,原宪衣敝履穿而声满天地。至夏侯胜居桎梏而谈《尚书》,陆宣公谪忠州而作集。验此无他,若素生患难而安之也!《中庸》曰:「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。」是之谓乎?
译文:人生患难,也是常理。处在患难中却能做自己的事,有什麼不可以的呢?周文王被关在羑里时而演绎《周易》,好像没有羑里这块地方;孔子被围在陈国和蔡国,却弹琴唱歌,好像没有什麼陈国和蔡国。颜回用竹筐吃饭,木瓢喝水,却仍然保持快乐;原宪衣衫鞋子破旧,却能声誉满天下。夏侯胜在监狱中却谈论「尚书」,陆贽被贬到忠州却作诗文集。对照这些,好像他们是一直处在患难之境才能安之若素。《中庸》说:「君子在任何地方都能自得其乐。」就是说这个道理吧?
缪彤少孤,兄弟四人皆同财业。及各人娶妻,诸妇分异,又数有斗争之言。彤深怀愤,乃掩户自挝,曰:「缪彤,汝修身谨行,学圣人之法,将以齐整风俗,奈何不能正其家乎?」弟及诸妇闻之,悉叩头谢罪,遂更相敦睦。
译文:缪彤从小父母双亡,兄弟四个一直住在一起。等到各个娶妻,妻子之间不和,又多次有纷争言语。缪彤很气愤,於是掩上门,自己打自己说:「缪彤,你自己修身养性,做事谨慎,学圣人礼法,希望将来能够整顿天下风俗,却怎麼不能教育好家人呢?」兄弟妯娌们听到这些话,都跪下来向他请罪,於是家人更加和睦地相处了。
韩魏公在政府时,极有难处置事,尝言天下事无有尽如意,须是要忍,不然,不可一日处矣。公言往日同列二三公不相下,语常至相击。待其气定,每与平之,以理使归,於是虽胜者亦自然不争也。
译文:韩琦在官府时,常有很难处理的事。曾说,世上没有尽如人意的事情,必须要忍让,不然,就一天也呆不下去。他还说过,从前二三个同僚,相互瞧不起,说话相争以至於互相攻击。等到他们气消了,他就上前为他们评理,一切以公事为宗旨。於是,即使获胜的人也不再争了。
赵清献公座右铭:待则甚喜,任他怎奈何,休理会。人有不及,可以情恕,非意相干,可以理遣。盛怒中勿答人简,既形纸笔,溢流难收。
译文:赵抃的座右铭:对待别人要和气,随便他怎麼办,不要去理会。别人有做得不好的地方,要从情义的角度宽恕他,不是有意气作对,可以用道理来教育他。人在愤怒之时,不要给人写信,既然形诸文字,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以收回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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